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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亲手将高考考卷上交的一刹那,感觉仿佛过去那一整年的高三时光都已经回不去了。
有股淡淡的解脱感,同时,也为接下去等待公布分数的日子有些不知所措。
那时,并非在意到底要去哪里,或者能去那里,而在于从小常听到的一句恐吓在作怪,那就是“社会很残酷,你长大就会懂的。”
想要丢钱给一个乞丐,就听到,社会很残酷,以后你不好好读书,也要这样子了。
去上个厕所,就听到,社会很残酷,你高考没考好,就和那个扫厕所阿姨住在一起了。
真的没有考好,就听到,社会很残酷,你抓紧这几个证考出来了,不然以后连洗厕所的工作都找不到。
谈个恋爱,就听到,社会很残酷,不好好工作混个房和车,哪里有小姑娘嫁给你。
在恐吓声里长大的中国小孩,都会不自觉地为社会加上如此的形容词:“残酷的社会”,“残酷的青春”,熏陶久了,真的相信即使现在并无概念,或许真如大人所说,长大就会懂。而问一个欧洲小孩,你觉得“长大后,要进入怎么样的社会呢?”往往答案却是,“有趣的,各式各样的,好玩的社会。”对于残酷二字,根本没有概念。
在留学的第一年,给一个英国人家庭当Nanny(保姆)照顾两个孩子。大多时候他们需要我的时候都是在周末,这一家的夫妻两人都工作很忙碌,家里一共两个孩子,一个五岁男孩,一个一岁的女婴儿。他们住在市中心外一栋温馨的小屋里,每次去要转两次电车,但是那是我最享受的工作。
小婴儿我只需要换尿片,哄睡觉,喂那些婴儿罐头类的食品。而小男孩,他是一个标准的星球大战电影迷,每一次去,他都会让我坐下来陪他从头看到尾。或者他披上星球大战的斗篷,手里面拿起一支光剑,和我玩起了角色扮演。他也喜欢和我一起打电子游戏,当然,还是星球大战的。
有天,我突然想到,就问他,“你有什么梦想?”
他似乎早有准备,早就想清楚这个问题一般,立刻说,“长大以后,我要和你一样!当一个保姆。陪小朋友一起看星球大战”。
听到后,我哈哈大笑。
当他母亲回来,我讲了这件事情后,她竟然对小男孩笑着说,“好啊!加油,那至少你要把自己弄干净了,才能去照顾别人。”
我从未在好友,或者认识的任何一个欧洲家庭里,耳闻或目睹过任何与“恐吓”类似的故事。倒是听说过在荷兰,会有Sinterklaas,平时不好好吃饭睡觉的坏小孩,收到的恐吓就是被装进袋子里送去西班牙(听着总觉得是个免费旅游的好差事)。或者西班牙的儿童节(三王节),三王们就不来家里喝牛奶啃胡萝卜,更不会留下礼物了。
大抵国人的孩子进化了左耳进右耳出的生存技能,在恐吓教学下,我们看到的世界投射了一个不一样的形状:在这现实社会,好好读书,就要什么有什么了。
高考结束了,要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天空大吼:自由万岁!
考完了就考完了,分数该怎样就怎样,去哪里已经未必重要了。好好地去谈场未必有结果但令自己成长的恋爱,和好友三三两两背包去旅游,有大把时间就看看书听听音乐,参加些有意思的社团不宅在家里,关心粮食问题和经济走向,读些社会新闻,做到不义愤填膺的冲动也不麻木漠然的无视,能够辩证地看问题。
长大后四处行走四处生活,才发现读书好未必那么有用。懂得认真去做事情,举一反三,真诚关心别人,内心善良,无论做什么事,到世界的任何角落,都会过得非常好。
这个“好”,指的并不仅仅是成功,而是活得真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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