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他的门都像是天堂与地狱的出入口,一到了这里所有的欢喜便烟消云散,他甩开她的手,尴尬的转身走了进去,她将那一声纯粹的笑哽在了喉咙。无声地往前走。旁边的屋里传来几阵笑声。他刚才还无法平复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所有在学校他感受到的讽刺和着那几句笑声开始向他袭来。他望着窗口嘀嗒着的雨,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无耻,他思考想要用自己的思想打败那些他以为有的世俗的语言,但他总是不攻自破地被残忍打败,他挠着头,始终没想通,因为内鬼在他的心中。他打开门再次冲上楼顶任凭雨水的洗礼。
再次来到学校,他感受到比昨天还要强烈地威胁感,那个男生在他门口大声嚷嚷的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不愿褪去。他强忍着烦躁终究还是逃了一节课回到宿舍,可是,她要不是等着他就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昨晚淋雨了,没感冒吧!”她这样问着来到他的身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逃课了吧?你也不是一个好学生。”她轻声地笑着。
“没事,我就想睡会。”他面无表情地撇开她回到屋里,她准备进去,不料吃了一个闭门羹。他将书包扔在一旁,瘫在了床上。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她仔细地看了看周围没人,小心地说出了这一句。然后抽泣着离开。他听到了,这句话终止了他的胡思乱想。他好好地回味了她刚才的话,她怎么知道我淋雨了?他本想起床去解释些什么,可是邻舍的脚步声制止了他,他又愧疚地回头坐下。
“你说这女的来这里这么久了,赚了他们多少钱?”一个男生小声议论到,完全不顾她的存在。
“不知道,反正没赚到我的钱。就算一天一次,也能……”话还没说完,她走出来了,委屈羞愧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走开了。他突然打开门对着邻舍的人吼:“*****,能有点素质吗?”邻舍的人知道这个家伙不爱搭话,这样生气了,也没理他,也就闭了嘴。她躲在厕所里半天不敢出来,直到确定了他关了门,才又将笑意挂在脸上轻垫着脚尖回到自己的屋子。然后打开了一个门缝悄悄地看着他的屋子。没动静,便抱着枕头睡下显得格外地安静。
他提前跑出去上了楼,来到他们昨晚的那个地方,然后望着天空,他知道她会来,他感觉自己无理地闯进了别人的世界,他想着道歉,但他从未道过谦。内心极度不安地坐在那里,不过在他看来,好过在教室坐着。天空很厚重,没有让星星透出光。
“我以为你不会来”她用手臂撑在墙上。
“对……对不起”他刚从惊慌中平静过来。
“对不起什么?”她笑着望着刚道歉过的别扭的他。
“就是,就是……”他半天说不出自己要为什么道歉:“我帮你骂了那两个人,他们太不尊重人了。”他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尊重?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也不敢奢求”
“不,你应该被尊重,尽管小时候你没能力捍卫自己,但是现在……”
“现在也没资格,我是个妓女,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介意我是个妓女吗?你不介意和一个妓女在一起,不介意和妓女说话,不介意和妓女单独呆在一起吗?我从来就没有尊严可言,我早就习惯了他们的那种冷嘲热讽,现在你来告诉我我该被尊重,你也在嘲笑我吗?”她情绪有些失控。
“没有,我没有嘲笑你,我说了我不喜欢你这么称呼自己,我也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你。”他努力地大声说话来抵抗自己内心被质问的恐惧。
“我叫龙黎”她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侧过身去。
“我叫刘放”很苍白地自我介绍。
“刘放?(流放)”她本想要捧着嘴笑:“怎么会给你取这个名字?”
“我妈妈说我婴儿的时候就不爱笑,他们怎么逗我怎么挠我的痒痒我都不笑,他们没辙就只好给我取名刘放,想让我长大以后能心胸放扬,开怀大笑。所以就有了这个被你嘲笑的名字。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习惯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关心别人照顾别人,自己受伤了就忍着。每次妈妈看到我不开心的样子就问我怎么了,我都是不说话,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不开心,可能是觉得没什么表达的吧!我总是这样,伯父家的弟弟和妹妹都不愿意和我玩。我喜欢雪天,每次家里下雪都是我一个人去滚雪球,没人和我打雪仗,每次我堆的雪人都会在第二天莫名其妙地被别人推倒,于是,我又堆起来,我喜欢对着雪人自言自语。每次看见他们玩雪球都会离我远远的。妈妈知道我喜欢枪,所以就给我买,但是没人陪我一起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只有在冬天,我会堆起雪人让它陪我一起玩……”他第一次沉醉于自己的谈话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她认真地听着,一次次幻想着对比着他和自己的遭遇。一声大货车的轰鸣打破了这种宁静,故事停止了,两个人相对无言,他是如此地希望现在天空下起一场大雨,这样他就可以逃离这个舞台。
“对不起,我没有考虑你能不能接受我的故事,只是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努力想要打破。
“没关系,我一样也没有考虑过你是不是能接受我的故事,我以为你能接受。”
“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能接受你的故事。”他故意强调着自己的语气。
“是,你能接受我的故事,但是,你不能接受我。”她很平静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什么叫我不能接受你?我从来就不在乎你是一个妓女,我……”
“你说你不喜欢这个称呼”他用最快的语速想要表达着自己,但被她阻止了。
“我?我……我只是……只是想要……”他感觉自己的秘密被捅破了是对他本人的一种侮辱。干脆就闭上了自己张开了许久的嘴,然后换过自己尴尬得愤怒的表情:“那你要我怎么办才能证明我真的不在乎你是(妓女)。他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要证明?我对你很重要吗?”
“操,你们他妈的女人到底想要怎样?”他喷出鼻孔里粗狂的气,然后又转过来望着她。
“那好,你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你们学校逛一圈。”
“好,只要能证明你……”他恨了她一眼然后甩了一下手臂离开了楼顶。
人们总是为了一时的尊严而否认着真正的自己,然后为了这可怜的尊严答应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最后总是在这些不情愿中迷失了自己。她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不是因为感动,只是想起了以前的每一个想要自己身体的男人说要证明的每一个失约的约定。她哭得很安静,没有想象面前这个男生牵着自己的手逛她梦寐以求的校园的温馨画面。她知道他做不到,更不要说去证明了。最好的证明就是在我问我对你很重要是不是的时候紧紧地抱着我。她这样想着,偏过挂着眼泪的脸庞静静地凝望着天空,多情的面貌让本就暗淡的天空更加失色。她多么想寻找到北斗七星然后祈求它们告诉自己前进的方向。
她不知道这一次对不对,会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很晚,她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每每经过他的屋子,她都是轻踮着脚尖不露半声声响。她知道他没睡,也不敢睡。她彻夜未眠,在心里做着一个决定。
他带着沉重的下眼皮用不洁净的眼球看了看窗前的树,满地的烟头在宣告着世界也提醒着自己他还没做好决定。如果不答应她(已经答应了她)带她去学校就是背信,但是如果带她去让自己受到了同学老师的侮辱和瞧不起就是对不起自己。总之就是背信弃义之事。他打开门站在门口许久,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走到她的门口带上她。还要牵着她的手?他这样问着自己,反正只是背信一次还不如对自己仗义一点。他用最短的时间做好决定向前走去,和着楼道的谈笑声。背信一次等于失信一辈子,特别是对女人,这是他永远不懂的道理。
从学校回到这里,他用了长于原来2倍的时间,他坐在楼顶,抽着昨晚买来还没抽完的烟,等着他觉得理所当然的却也无所谓的质问。是该再要求她信自己一次?何必为难自己。还是找好一个没带她去的借口。她上来了,他丢掉夹在嘴里的烟头。
“对不起,今天有点事,所以很早就起床走了,你一定没找到我吧!”丢掉烟头就是他开始说话的信号,她提前开口。
“额!”他本想解释些什么。
“跟我来,我有事情给你讲。”她走在前面,他有些犹豫但也跟着她来到了她的屋子。屋子里很干净,床单也像是刚刚换过。她反锁了门,然后让他坐在了自己的床上。他有些焦虑不安,她拉上了正对着马路的窗帘,然后脱掉自己的外衣。
“我还是先回去吧!你有什么事明天给我说吧!”他不敢看她,想要站起来。
“没人知道是你,这是我的房间。”她拉着他的手陪他一起坐在床上然后将他的手捂在自己突起的胸部,他发抖想要缩回去,她死死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如果你第一眼看上的就是我的身体,那我就给你我的身体。但我不能告诉你我爱你。”她这样想着,和他纠缠在了一起。“不用避孕套吗?”“不用”。夜深人静……。
“别人和我做了就是把我推在一旁,然后抽完一支烟丢下钱走人。”她把抱着她的他抱得更紧一些:“只有你,依然抱着我。”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她收拾了自己寥少的行李从此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回来发现了她已不在。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他以为她只是暂时离开,每天夜晚都会在楼顶等待,每次都是长久的失望。她的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于没有去老板娘那里退房,思念如同谣言一般被时间攻击得惨淡。他本是一个人。本就适合一个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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